藝術家 / 藝


管理員 / 管




『 第一次訪談 』


藝：那就是完全不公佈姓名，連姓都不行？


管：對。


藝：好，那大哥你可以聊一下你一天的作息嗎？


管：上班的話我是固定晚班夜班，那保全就是24小時，一個保全12個小時，兩個人分攤12個小時，那我晚班是晚上的6點到早上的6點這樣子，那通常我最忙碌的話就是說6點到9點這段時間比較忙錄，為什麼？就是說因為這個時候的話絕大多數就是住戶來領包裹跟掛號信居多，還有訪客，還有一些突發狀況的話，再者就是說住戶他跟你反應一些...屙....他家裡馬桶壞了啊，水電啊還是說他有一些緊急的事情的時候的那個應變處理。


藝：就是包山包海？


管：保全這個行業真的是包山包海，然後很多突發狀況，譬如說你看我們那邊有火警發報機，那火警發報機就是說他整個火災現場的控制啊，那裡有發報我就要通知後哨的同事，對講機帶著到那個發報的樓層跑去挨家挨戶地問，你們家是不是有碰到還是說在煮什麼東西？有時候是電熱器過熱，冬天的時候電熱器過熱也會引發那個增壓孔發報，那假如說都不行的話你就要叫廠商來，電梯也是，譬如說剛剛我上班的時候，電梯有住戶被卡在電梯裡啊，那卡在電梯裡怎麼辦？先去處理看看啊！然後我們就是叫廠商來維修。


藝：前陣子有個電梯新聞？


管：對！所以我們今天特別緊張啊，我們今天那個修理電梯的才剛走啊因為那住戶被卡在B2！啊B2不能動嘛，那不能動那後來我就趕快叫那個維修的廠商來啊，那他只是那個輪子不夠滑造成的。


藝：所以大哥你就是忙碌完之後，你上班比較空閒的時候你都在幹嘛？


管：我空閒的話喔！通常這個時候空閒的話我都聽音樂看一些書拉！那像我，我本身信仰佛教嘛我有12點到4點，4個小時我在念佛經。


藝：念佛經？


管：嘿，念4個小時，對！因為我一天給自己規定要念那個觀世音菩薩的真經一天要念100遍，那100遍大約要4個小時。


藝：那其中有住戶進出，就？


管：就會暫停啊！就跟他打個招呼，所以12點到4點住戶很少，有時候你在念的當中一整個小時一個住戶都沒有經過，所以我大約晚上的話有時候我11點就開始念，沒什麼住戶就開始念。


藝：那你是因為這個原因你才選擇夜班嗎？


管：也不是。


藝：那為什麼選擇夜班？


管：選擇夜班就是說夜班可以思考啊，然後比較不受外人影響。


藝：比較安靜？


藝：那大哥你睡眠時間到底是什麼時候？


管：睡眠時間坦白講保全公司當然以住戶跟保全來講，以保全公司的立場保全公司當然不希望保全睡覺，但是其實你不睡覺違反生理時鐘，我在這個地方我眼睛會稍微眯一下坐著然後閉目養神這樣子，有時候我覺得眼睛很澀很累，因為你說有時候完全不休息那真的很傷身體，那我們的薪水又沒有double，我們的薪水很少那我的變通方式，我就我算是很的定力的，那我可以坐著眼睛閉著這樣閉目養神，然後一個半小時或是兩個小時閉眼睛，可是我是保持清醒，有住戶進出我眼睛是隨時張開有任何狀況隨時知道，可是一般保全都睡到打呼睡到沉，然後人家進出那個門碰碰碰！他還是打呼的！


藝：那你會巡邏嗎？


管：會！巡邏不是我巡邏，是後哨！我還有一個後哨，他要負責巡邏跟交管。


藝：所以你是負責門口？


管：我負責大廳還有整個社區的維安，譬如說我要稍微看一下監視器哪邊有什麼狀況，其實我晚上蠻危險的拉！因爲常常有喝醉酒的有那種不良少年有那種討債的黑社會的都會來啊！


藝：來這邊跟住戶討債？


管：對啊！還有尋仇的啊還有喝醉酒的啊！


藝：那你就不要讓他進來嗎？


管：那要應對啊，想辦法，還有我們自己住戶本身喝醉酒的來鬧的啊！


藝：啊！天啊！先講那個外面來鬧的！？


管：外面的來鬧的就是說欠錢的啊，有的是感情糾紛啊離婚的啊或是男女朋友啊然後已經分離了，分手了那他還不願意分啊，我們常常處理很多諸如此類的事情很多，然後有時候有一些特種行業的也會在某一些大樓裡面經營啊，流動性的警察也會聽到風聲來臨檢啊！


藝：那這些你都要處理？


管：因為這種大樓有很多分租的小套房，來來去去的份子都蠻複雜的，因為以前我從事保全從2005年到現在8年，一開始我是從那個社區的保全，後來社區保全我就跑到別家，我在百貨公司也待過，然後電視台也待過，然後台北市豪宅也待過然後像忠孝東路那一帶的精品街那一帶我也待過，賣場也待過。


藝：當初進來保全業大概幾歲？


管：差不多41、42歲。


藝：那時候怎麼會想做保全業？


管：因為失業，那時候景氣不好。


藝：那你做保全之前是做什麼？


管：我是從事藝術方面的，畫那個卡通。後來就是因為台灣的卡通長期就是代工嘛，就是美國的代工，後來就是轉往大陸去，因為大陸的工資比台灣便宜，以前美國的動畫師的薪水可以抵台灣我們10個動畫師的薪水。後來變成台灣一個動畫師的薪水可以抵大陸10個動畫師的薪水的時候，那美方一定到大陸去嘛，甚至往越南比大陸更便宜所以後來才變成一個夕陽工業。


藝：所以那時候全部都是用手工畫的？


管：對！手工畫的！就像是你看到宮崎駿與早期的迪士尼，所以我對那個3D電腦動畫我是完全沒有興趣，我是覺得它太冰冷了，它不需要任何技術你只要會程式會設計你就會了，可是我們那時候就是純手工，那我們剛進去的時候就是要從動畫練習生開始做起，然後沒有什麼薪水沒有底薪，就是論件計酬的，那你在學當動畫練習生，兩三個月根本完全沒有任何工資啊！還有你是練習生，老闆還要拿紙教你啊，沒有叫你付錢就好了，什麼時候出師才可以接case接動畫？


藝：工時也超長的是不是？


管：我們的工時是責任制的，因為他是論件計酬嘛！論件計酬你想多賺錢你就要熬夜，所以當時在卡通界幾乎每個人都一個睡袋就放在公司的抽屜底下，因為他有分淡季跟旺季，旺季的時候就拼命畫，大家都遊走在公司。


藝：那差不多是多久才畫幾秒？


管：動畫的話我們知道一般動畫的影片速度是一秒24格畫面，那其實他24個畫面他其實是畫12張，然後每一張拍2次，一秒鐘她其實要畫12張動畫，那每一張拍2格就是24格是這樣子的，有時候像日本的話是他們是24個他們只畫8張就是一張動畫，他們拍3格同樣的動作他拍3格所以日本動畫它的感覺它的動作就是稍微比較僵硬一點，而3格跟2格是成本考量。


藝：那有沒有畫過比較出名的漫畫？


管：有！其實卡通你看得到的都是台灣畫的！


藝：譬如說以前的霹靂貓？變形金剛？


管：霹靂貓，還有什麼新版的大力水手還有藍色小精靈！


藝：迪士尼也有嗎？


管：有！我們有畫迪士尼的『 花栗鼠 』我們當時就是畫迪士尼的啊，你講得出來的那些都是台灣畫的！霹靂貓那個什麼都是都台灣代工，他們是腳本造型還有配音是他們的，還有就是劇本。


藝：顏色和色票都是？


管：那很容易那也是他們指定，那個是事先都指定好的，以前是賽璐璐片，然後反過來然後用壓克力顏料畫在反面，以前事先畫在白紙然後白紙呢去給他影印成透明的賽璐璐膠片，然後他上面就有紅色的線條然後黑色的線條的反面，就是用這個壓克力畫，所以你在塗的時候每個區塊都很難看可是你一反過來，哇！好漂亮！


藝：因為筆觸都沒了！？


管：嘿！筆觸都沒有了！更早的時候那個黑線條都是用手工描的用沾水筆，就是說動畫家要畫一張白色的稿子，這是動畫紙（指桌上）這個鉛筆就是我們當時鉛筆打的草稿，我們當時被訓練出你要畫出人類正確的結構所以必須要怎樣打草稿怎樣完稿，這張我很喜歡這就是那個-明日之丈，台灣翻譯翻成『 小拳王 』是在70年代日本很受歡迎的一個漫畫。


藝：有一個劍道是不是也是他畫的？


管：對！『 好小子』這個是明日之丈，他是70年代在日本非常的轟動，這是裡面的男女主角我很喜歡（指後面畫作），阿這個就是動畫紙以前動畫畫完。


藝：這是動畫紙？


管：對這是動畫紙（指桌上）我們叫動畫草稿紙。


藝：這買不到了吧？


管：卡通公司在賣的。


藝：卡通公司？現在還有在賣嗎？


管：沒有！動畫紙是這樣子的啊，這是定位紙，美國漫畫跟台灣動畫不一樣.日本的動畫是定位紙在上面然後這樣在翻，然後美式的是定位紙我們放在下方然後這樣翻，一隻手要夾四個紙墊這樣翻然後再畫那個動作，那這個就是標準的原畫的打草稿方式，那弄在用一張白色的紙再用黑色的筆畫起來整個畫出來，然後黑白稿這樣拿去影印機，然後最早的時代沒有影印機是拿描圖紙拿沾水筆粘那個黑色這樣畫(D筆)，後來影印機發明的時候呢就不需要描線，因為描線會落差那影印機就是完整的重現動畫家的線條，那這是所謂一般正確動畫打草稿的手稿這樣子，我們用藍色的筆在打草稿，因為藍色不反光。


藝：好漂亮喔！


管：那我們就是要求都不要用橡皮擦，你就是輔助線一開始打這個草稿的時候你都不要擦，然後最有把握的那個線條你就一筆畫下去，刷刷刷刷！這樣畫下來然後透視和結構。


藝：那所以大哥你很喜歡專注安靜一個默默做的感覺？


管：對對！我以前在卡通公司的時候我有幫那個購物台畫過那個公益的卡通，就是九點整到九點零三分那種三分鐘的卡通短片，我在某台北市某個漫畫家的一個工作室那跟一個先生合作，就是購物公司有那種教育宣導短片那我就幫他製作卡通影片。


藝：那所以就是之後所有廠商都外移了？


管：對對現在剩一個空殼啊在新店是一個空殼阿，員工沒幾個。


藝：是不是他標榜說全台灣自製的卡通？


管：台灣自製卡通其實都是迪士尼那種。


藝：可是他畫風都是迪士尼的！


管：對！很可惜拉！


藝：因為他們很怕賣不出去！？


管：對！其實我不是很喜歡那種美式的，我覺得因該台灣要有台灣的風格！那種太美式的他們表現的手法都太美式，其實我比較喜歡就是宮崎駿的那種風格，我非常喜歡宮崎駿。


藝：你最近有看他的新作品嗎？


管：有！『 風起 』我有看，可是我個人覺得宮崎駿我還是喜歡他早期的那個萬里尋母！很早以前的我們小時候看過『萬里尋母』還有『小天使』還有電視劇『未來少年柯南』，再來比較後面的就是魯邦三世。魯邦三世是一個知名的漫畫改編的，他拍的手法非常好，然後再來就是很有名的風之谷，風之谷那時候是民國75年剛好我當兵退伍回來加入卡通公司，之後全公司都在講風之谷跟天空之城，再來就龍貓totoro，第一他的人物造型很成功很溫馨，人性的溫暖在裡面，他表現的手法非常好我很喜歡，我曾經在那個NHK，好幾年前他當時應該是神隱少女那時候吧？他在帶徒弟上節目，他有一個徒弟像你這個年紀，他那時畫一個神隱少女像這樣的草圖，主角只是做一個像揉眼睛眨眼睛的這樣的動作，可能只有不到一秒吧！？這樣來回他動畫大概有5、6張，他畫兩個禮拜，也就是說他一直畫然後拿給宮崎駿，宮崎駿把它退稿然後宮崎駿在他的畫上疊上一張乾淨的紙再給他修正，然後把他修過來了再退回去給他參考，然後他再畫！


藝：所以大哥你之後就是就開始做保全？


管：沒有！其實中間有一段時間我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研究佛法。


藝：佛法？


管：我從很小就喜歡佛法差不多4、5歲的時候。


藝：是為什麼？有什麼原因嗎？


管：沒有！就我當時讀國中3年級然後，我每天下車就在那邊下車那時候那邊有一個書局叫『宇城書局』宇宙的宇，城市的城，我就進去裡面看書啊我很喜歡看書，那就翻到我現在的師傅的一本書叫『靈與我之間』，我當時看的就很喜歡阿，裡面是靈異故事很吸引我，他都是講真實的例子，真實的故事然後淺移默化，然後讓你進入佛法的核心，它不是那種一板一眼他就是講真實的周遭他所發生的故事寫在書上，那當時我看了我覺得很相信那後來就對佛法產生興趣，我就去當時的光華商場去找那種人家結緣的書他們都拿來賣反正舊書攤什麼都賣嘛！其實那是非賣品，我記得那一本就是阿密陀經白話解釋就是入門的必備的一本書，就像基督教的聖經一樣，阿密陀經是很淺顯易懂的一本佛經，我就是從那邊開始接觸的。


藝：那保全呢？


管：保全是2005年我才做。


藝：所以中間停了幾年？


管：喔！很久！


藝：那時候是你也不想去做任何工作？


管：對當時就是在家畫畫圖然後研究佛法。


藝：畫自己的圖嗎？


管：對！自己的圖，孤芳自賞，後來覺得還是要出來工作就找了保全。


藝：為什麼是保全？


管：嘖，因為我教育程度不高啊，我只有國中畢業啊。


藝：可是你很小就開始畫動畫？


管：我是退伍回來之後22歲才進入卡通公司。


藝：那當時是為什麼？你很喜歡畫畫？


管：從小就很喜歡畫畫，我小時候還做夢夢到那華格迪士尼在夢中教我畫卡通，因為小時候的中視頻道有一個很好的外國影集，其實我滿感謝，其實現在資訊這麼發達的時代我反而覺得不好，我們那時候資訊很少可是我們會很珍惜那個資訊，前幾天那個林懷民有講到這個問題，我們當時只有台,中,華,三台那中視她每個禮拜不知道禮拜幾？他晚上都有一個彩色世界，就是買迪士尼播影片來播的拉就叫『 彩色世界 』！迪士尼他有時候會播卡通有時候會播那個單元劇，兒童有關的單元劇溫馨的正面的單元劇，它裡面就會有迪士尼那經典的動畫有時候一整集就是在播他經典的卡通，但是它不會給你播完整，他就是睡美人播一部份，仙履奇緣播一部份，白雪公主播一部份然後中間再穿插他經典的一些主題，有時候有唐老鴨高飛狗，反正他一整集不是有內容的，台灣只是買版權來播而已，都是原音重現，打上中文翻譯字，當時還是黑白的電視，我從小就對卡通與電影就非常有興趣，我當時候自己做了檯幻燈機，當時很喜歡那個八釐米電影，那個時候的八釐米幻燈機在台灣賣很貴，你是貴族才買得起，那個根本沒有幾個人買得起拉！


藝：他有別的便宜的牌子吧？


管：有許多牌子，但我先跟你講我如何自製幻燈機，還是要先說我很喜歡迪士尼卡通裡面的小飛俠，我就去蒐集那種童話書，迪士尼小小劇照，每張都很小但是很珍惜，然後我自己用檯燈加放大鏡，然後用學生的夾克加幾本書，我就做成了克難的換燈機（邊講邊動作解釋細節），然後你就會幻想這個畫面是動畫，會動的，我小時候就是這樣玩的，我很自閉的喜歡沈靜在自己的世界，小學時去通化街的藍山戲院，每次我媽帶我去看電影，看到後面那個小洞有光線射出來然後就有影像，你會覺得很神奇，那時候就跟自己說長大後一定要買一檯放映機，結果長大後是買一檯錄影機，我很傷心，因為你透過電視的質感完全不一樣，當時放映機很小，百貨公司只賣玩具型的，只播日本特色片一兩分鐘（酷斯拉）一檯一千二（民國六十多年）我很喜歡那種「動」的感覺。


藝：當時台灣很盛行動畫嗎？


管：沒有，當時台灣很流行『黃木村』，他拍的交通安全的影片，他就是把美國的教科書移植過來，對那個年代來說那本書是卡通界的聖經，不過現在看來是沒有什麼拉，那本書還在我家保存著。


藝：那你進入動畫公司後會跟想像中有落差嗎？


管：不會，我是覺得終於實現我小時候的夢想，覺得很新鮮，原來是這樣畫出來的。


藝：那時候你會想為什麼不做原創想做代工？


管：那是公司的政策不關我的事情。


藝：所以你不會想改變什麼？


管：那是整個大制度。


藝：那就聊到你正式踏入保全業，那時候你怎麼進入的？


管：那是我女朋友帶我去的，在中和。


藝：你怎麼都記得每個住戶？


管：這張是住戶的資料，我只要把這張抽出來這些保全就死光了（笑）這張就是我整理出來的資料，假設你第一天當保全有這張跟沒有這張差很多，你完全不知道住戶的需求，你就準備掰掰了，你還要把住戶分ABC咖，這邊住戶都很多三教九流，我在這邊快四年保全公司就換了三四家，啊我是每年都留下來，因為我把全部住戶習慣我都記下來，什麼樣的都有而且要過目不忘，某一年有個住戶帶朋友來過年，第二年又來，我就跟他說你是某某某的朋友對不對，她就嚇到了說：台灣竟然還有這種層級的保全！


藝：（笑）


管：因為我會畫圖啊！我幾乎把每個住戶的特徵都記起來，每個家大大小小的八卦我都差不多知道，比如說有對夫妻的老公看上某一棟的小姐，然後他們就會很多互動以及上下班接送，很多很多可以講，還有一些住戶的作息時間跟穿著打扮你也知道他在做什麼，比如說某個小姐他晚上盛裝打扮，十二點多出去三點多回來，還有以前我在東區那時候看得更多，真的是黑白兩道，警察與黑道都欺負我，我是被放逐到邊疆地帶的保全，公司就是這樣子越難站的點就會叫越優秀的保全去站，我就是被推到第一線火場去，錢又很少又難管。
        
它是屬於精品街，然後我的工作是不準讓人違規停車在店家的門口，問題是說我又不是交通警察，然後停的十個有九個都是黑道，然後一打開門每個都棒球棍西瓜刀，每個都要跑去樓上討債啊，然後我去跟他講，他就說不然你幫我看車啊，啊你叫警察，警察被你叫煩他也會罵你啊，變得我還要跟店家套招叫警察來，還有樓上有很多夜店舞廳特殊行業，看了很多酒池肉林的畫面，我也曾經差一點被扁，結果警察沒有站在我這邊，後來我走的原因就是打架。


藝：後來去哪裡？


管：豪宅。


藝：那有什麼不一樣嗎？


管：喔！那當然不一樣啊，住戶的素質普遍比較高些，我離開那個地方也是流著眼淚離開，因為住戶對我太好。


藝：為什麼？


管：因為跟保全公司的制度有關係，才來這邊待，在之前還有去大賣場待過。


藝：還有大賣場？


管：那個賣場的工作內容比較複雜，一開始是幾個保全把關，但是那個賣場很小，在門口時提醒客人有置物櫃，還有貼隨身物品的貼紙，我還甚至要幫結賬櫃檯那邊去幫忙客人結賬完的商品去包裝，一來很重，二來排隊動線設計很怪經常會亂排，所以你經常會看到我在那邊指揮交通，依序結賬同時留意沒買東西的客 人，那公司也很聰明，把我這個指揮的動作拍成DVD教他們的員工這一套，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公司把保全的經費撤掉，用公司自己的員工來做這一套，是裡面有個妹妹跟我講的，我當時指揮還傷了喉嚨，除了上廁所跟吃飯就一直站著，而薪資非常之低，血汗工錢！


藝：所以相對的豪宅就比較舒服一點？


管：豪宅的規格就不一樣，還有電視台。


藝：電視台？


管：對啊，我在電視台的一樓大廳當過，每天可以看到出現在電視台上面的名人，李敖、陳文茜那時候正好是紅衫軍的時候，所以馬英九還有去過......等等，電視台那邊你要很靈光，電視台那邊很多關卡，層層把關，所以今天有什麼來賓來，你必須通報上面才可以放行，或是名單裡面有才可以放行進攝影棚，還有我要護送主播搭車，因為很多奇怪的粉絲有跟蹤過，所以要加強保護，百貨公司就更精彩，因為每次春夏發表會在一樓大廳很多比基尼辣妹，一些拍廣告的洋妞，那時候百貨公司還沒營業啊，所以一定要保全去那邊看啊，那我剛好就在那邊當盯哨，剛好看他們在拍啊（笑）。


藝：（笑）


管：我當時去那家百貨公司才十七天，我就被那個業者表揚，有一個演藝明星他的簽唱會在那邊，那時候人潮很多，我們動用兩隊保全在那邊維持秩序，那些保全其實會怯場對於人群都不會去疏導，那我就是面對那些人潮進行疏導，那些電梯手扶梯與觀望不是粉絲的那群人，我就用我的大嗓門配合手勢請他們往哪邊走，我還是菜鳥，但是我的手勢非常明確，你從很遠就可以看到我了，那百貨公司主管在那邊看到我非常厲害的引導做了兩個小時，後來散會他偷偷的叫主任跟我講說等等課長想給你表揚，我嚇一跳！後來他們又表揚我一次，叫親善大使獎！


藝：那怎麼離開的？


管：這就不能說了...


藝：所以第一次工作是住宅？


管：對，在中和，那時候很菜什麼都不懂，然後那些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大哥，很喜歡算明牌，其實保全業本身很多人根本不懂得潔身自愛，難怪這個社會很多人會歧視保全這個行業，這行業你還沒結婚你要找對象會很困難，因為台灣要從事保全這個行業的人非常非常之多，只要新的大樓一直蓋，他就是需要保全，像我之前看到，去年吧，很多年前在華視有一位的小生，他也在做保全，保全這個行業其實也有很多臥虎藏龍。


藝：你有曾經想過換跑道嗎？


管：有，這就是為什麼我都值夜班，我不放棄畫畫。


藝：所以你是白天畫畫？


管：白天，我可能的畫風是走繪本和漫畫之間的路線，比較手工一點，我是預計兩三年內就要脫離這個行業，本來是想兩年，不過某個算命老師說不行，要第三年才可以（笑）我就很不服氣！


藝：之後就成為全職畫家？


管：對，算是，就是要努力，但是一切都未知，因為我本身不是屬於家庭環境很好的人，家裡也沒有栽培我，所以我畫圖的技巧從小就是我自學自修學習來的，我以前當兵的時候也是很幸運考到義工組，那個時候全部都是復興美工，文化大學美術啊，只有我一個這個學歷的，後來變成漫畫的主筆啊，我當時在部隊的時候就嶄露頭角，後來退伍後我拿一堆作品去應徵，老闆嚇了一跳驚為天人，然後把我當成明日之星重點栽培，在同事之間也是。


藝：那現在的作品是有故事性嗎？


管：我可能會走那種抒情的那種東西，譬如說像日本這種畫家（翻起身後的百寶櫃）谷內六郎，他有幾張我超喜歡的，他很抒情很鄉愁。


藝：那大哥，你可以聊一下你下班的時候嗎？


管：下班的話，要先準備交接，第一件事情就是錢，住戶托我們的房租水電費，代收費等等都有，都要一一交接，不然會被偷錢，很多保全會偷錢，還有掛號信件與住戶問題都要交接，下班當然就是先洗澡再來吃飯，之後可能看個電視或是看書，可能會去辦事，可能會去理個頭髮之類的，買個書或是看個早鳥票的電影，最後就是睡覺。如果上班時遇到連續假期，住戶都出去玩了，那個時候更是我自己的時間，我可以聽音樂，我可以念佛經，剪一些資料看看書，像很多住戶知道我有接觸藝術所以很喜歡跟我聊天，也同時認識很多朋友，大家不時就常常在旁邊的沙發上聊開了。


藝：三年後蠻期待的


管：其實我也不曉得會不會完成，其實我很厭惡這個行業，這個政府根本就沒有管理這個行業任由業者，我們這些血汗，有時候社會新聞一看，黑社會介入社區，好像用了幾年的時間A了多少億的管理費，住戶敢怒不敢言，後來有住戶受不了了，才去調查局然後再花了半年時間去調查，才一網打盡，才揭露出黑社會，他們有自己的武器與制服甚至識別證，所以說你去應徵保全公司你可想而知，這個區塊屬於灰色地帶，今天你來做保全發現利益不錯，那我幾個朋友集資開一家保全公司，我標幾個案子，還有人自己就是總幹事就是老闆，光是小家的保全公司一個月收入就十來萬啊，他看到這個商機很大，因為市場需求量大所以保全的素質參差不齊，那整個社會對保全業觀感不佳，你看一些電視上的娛樂節目，扮演保全都是在醜化保全，雖然是喜劇在呈現，但是也同時是一個身份的鄙視，那優質的保全他們沒有看到，住戶才知道優質是什麼，優質也不是像那些帝寶穿得這麼帥，身材這麼高大的才是優質，他只是特種部隊下來的，但是如果你說他的應變能力那是個問號，所以說優質的保全實際上是跟住戶是有所互動的，住戶會知道的，那是一種放心的安全與完全的信賴。


藝：所以你對自己有自己的堅持在？


管：你覺得是哪方面堅持？


藝：你不會跟業界的陋習走？


管：因為我覺得說其實我有跟公司講說來這邊上邊真的只想快快樂樂上班，公司也就有賺錢就好，那你也不要太刁難我，我也做得很好不要扣我的福利就好，我也不喜歡鬥爭，因為我不是這個公司的員工，我是上一個公司留下來的，所以多多少少很怕一些事情發生，不必要的誤會，曾經有一家保全公司進來的時候就是覺得我是老鳥，所以私底下亂傳我很難搞，所以打算把我孤立把我污蔑，但是最後我還是留了下來了，反而他們走了。這種生態一直在循環，保全公司的這些老闆他們經營的心態是有問題的，他們就是一種唯利是圖，然後保全人員真正的需求他們根本不在乎。


藝：你有想過自己開業嗎？


管：沒有，這個行業我沒有很喜歡，厭透這個行業，而且你還要面對管委會一些無理的要求，我常常跟一些住戶講，其實你們要求我們保全要教育訓練，沒錯，但是你們當委員的是否也要教育訓練一下如何當一個稱職的委員？保全不是包山包海，更何況你們出的價錢就知道會做到哪些地方，你一顆星的價錢要求五星級的服務品質可能嗎？你的人員就是不夠啊，你說車道哨都要有保全站在那邊指揮，可以啊你就是雙哨（六十分鐘換班，24小時都有人在）但是你這邊你沒有，一個保全全包了。


藝：我對於你不喜歡穿制服這點非常好奇。


管：因為制服都很俗啊（笑），而且還要花錢啊，我們乾脆跟他們定規定就全部統一白色襯衫西裝褲。


藝：大哥你收集非常多東西（指大哥身後的百寶櫃）。


管：我這個人比較懷舊，我很懷念我們那個年代美好的東西，到現在我還沒有智慧手機，我家也沒有電腦，我好像是現代社會之中的魯賓遜一樣，其實台灣的60年代是1970年左右，那時候台灣對外面的世界是不怎麼了解，那時候國民黨戒嚴，很多文化都是封閉的，你看楊德昌的牯嶺街殺人事件就知道，其實很多可以講的東西，中國的文化大革命，歐洲的反戰，韓國的戰爭，越戰的創傷，台灣就是過度保護自己，那時候我大概讀小學的時候是從長輩所了解到，之後70~80年是我青少年時期，這段時光我很緬懷，那個時候沒有7-11，沒有麥當勞肯德基，誠品與金石堂，手機，都是路邊公共電話，那時候公車還是買月票一格一格的，還有車掌小姐，那時候就像沙丁魚一樣每個人都在擠，記得在公館的時候每次上學都遲到，那個人都超多，很憂心而且幾乎都沒有冷氣，然後物質比較匱乏，但是那個時候心靈比較充實，現在是資訊太多，選擇也太多，反而現在年青人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所以那個年代比較可以擬定那時候的未來目標，比較純真，很多東西都是很簡單很深刻。
現在的東西都很複雜，民歌也是那個時代的東西，那時候盛行的約會場地是臺北車站附近的希爾頓飯店那是很重要的約會地方，因為那是全臺北公車都會停的地方，那禮拜日的時候你都會看到那邊一堆年輕人，很多大學生相約去郊遊，還有一個地方比較適合遊山玩水他們就會在新公園那邊的公路局的公車，有到三峽有到烏來等等，西門町國父紀念館，當時中正紀念館還被圍起來沒有開放，當時七零年初開放時台灣新電影剛起來，有部電影叫『 搭錯車 』，主題曲是蘇芮唱的，就在中正紀念堂搭一個很大的景。


藝：以前台灣的東西都很棒！


管：以前的台灣真的很美好，可以談的東西非常非常之多，電影也是，電視劇也是布袋戲也是，很多值得回味，你去看那些電影都會看到老臺北的街景，現在都沒有了，以前大安森林公園是國際學社，以前都會舉辦書展，是我們以前朝聖的地方，我們小時候不知道搭幾號的公車我忘了，我下車之後我記得旁邊，信義路跟新生南路交會的地方，有一個紅土的網球場，聽說張菲的爸爸在那邊打網球，那地方我們在這邊看，能夠在紅土上打球又是露天的，一定是有錢人，他的正對面就是小美冰淇淋，他有一個很大的招牌用一條一條的木板，上面有個黃色的小美冰淇淋logo，非常醒目，然後他旁邊的一樓整排都是寵物賣狗的，你去看那個瓊瑤的電影有去那邊拍過，我很喜歡瓊瑤的小說煙雨矇矇，那裡面的女主角就是住在和平東路，他就是走那條路去跟他爸爸要錢然後又轉新生南路，其實就是金華國中跟四號公園那邊，最後進入大安森林公園那一帶。


藝：所以大哥念佛經是一件整理自己的過程？


管：我難過的時候會念，我有次很難過眼淚一直流一直念，流了十幾分鐘流完繼續在念，然後我覺得...我有很多次很灰心很沮喪，但是我又可以繼續活下去，我相信它可以讓我改變我的一生，改變我的命運，尤其是我現在這樣的處境，我唯一有的就是佛法，像我從事保全一定會被歧視也會被欺負，但是我會勉勵我自己我還有佛法，就會有一線生機在絕望中，我都會看馮馮的小說，他早期在六零年代寫了非常有名的小說叫『 微曦 』是他的自傳，還有一個『 紫色北極光 』，『 昨夜星辰 』是用心理學的角度去探討主角的內心世界，我很喜歡，這個作者讓我非常佩服的是他一生都很坎坷，他是跟著國民黨的海軍來台灣，然後青少年時舉目無親，他都在當時228公園的騎樓下那邊睡覺，白天就去餐廳打工，洗澡就去淡水河那邊洗澡洗冷水澡，再回到228公園椅子上，靠路燈的燈光看英文書，他精通八國的語言，在六零年代的時候用英文寫小說去美國參加比賽得到首獎，第一名，他苦學自修也沒有什麼完整的學歷，因為戰亂等等因素，他媽媽又是人家的細姨，他爸爸是一個將軍，這就是我會常常拿他的經歷自我勉勵，在『 紫色北極光 』那個書的扉頁他自己寫的，我常常勉勵我自己，力量就回來了，我很喜歡看這些社會邊緣人的故事包括電影，像有一部坎城影展得獎的『 美麗羅賽塔 』在講一個青少女為了生存，她跟她媽媽相依為命，為了她的工作...

我看了真的很感動很心酸，我很喜歡社會邊緣人在底層社會掙扎的過程，跟我的成長很相像，那種電影會與我產生共鳴，我喜歡聽陳明韶 『 風告訴我 』這首歌，我每天都反覆聽直到住戶都聽膩了，這張專輯我很喜歡（邊說邊放音樂出來），我以前還沒對這首歌這麼喜歡，但是這首歌很符合我最近心境的轉折，聽這首歌有療癒的效果，像以前我跟我女友分手的時候，我很喜歡日本的夏川里美那個淚光閃閃，晚上夜班的時候看著遠方的大樓，晚上有燈一閃一閃，像個海上的燈塔，你會幻想說我現在坐在保全的辦公室裡，看出去這麼暗感覺像一片汪洋大海，你會覺得你是燈塔的守護者，那種感覺就會開始想起自己感情的傷痛，我很喜歡很多歌（開始一一訴說著）尤其是崔健的一無所有，表面上是情歌，其實就是在講共產黨，共產黨一無所有憑什麼人民要跟你一起走，用情歌去質疑政治...等等，尤其是『 一塊紅布 』的mv超屌，當時剛播的時候是在台北車站，我還蹺班去看，那時候唱歌之前他都會講一段話：『 這麼多年來我們擁有很多東西，可是在形式上我還是覺得我一無所有，好比前幾天演唱完下台後，那個某某主管把我們這些年輕人比喻得像一堆流氓，如果這個人還知道羞恥的話，我們就應該感到光榮，因為我們要的就是流氓 』說完之後，隨手拿一條紅布把自己的眼睛蓋了起來。
“ 那天是你用一塊紅布，矇住了我的雙眼，矇住了天，問我看見了什麼，我說我看見了幸福，這感覺真讓我舒服，它讓我忘記沒地方住，你問我在想什麼，我說我要你做主，看不見你也看不見我，我的雙手也被你抓住，你問我要去何方，我說我要上你的路 ”


藝：你覺得民歌是什麼？


管：是一般的平民老百姓與社會的故事，悲劇，流浪，社會底層，黑社會，愛情，那時候一般的大學生不聽國台語的歌，感覺低俗，沒水準，所以他們喜歡聽英文的搖滾樂西方的民謠，那時候有個人叫『楊弦』，他把余光中白玉苦瓜的詩變成歌曲，然後在中山堂開啟了民歌的一扇窗，那時候也產生第一屆的金韻獎（訴說各個歌手）


藝：你現在對保全業有什麼看法？


管：保全業需求太大，你優秀的人不可能來保全業，因為他們放不下身段，他們寧可失業也不願意低身下氣的服務，沒有忍辱的精神你根本無法做下去，那有的就是白爛，那都是不對的，你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保全公司自己也是，不要一昧的只是為了賺錢，犧牲掉保全員的福利，這些都是壓榨蠻血汗的，之前有業者就有發生拿的錢這麼高但是他支付保全員的薪水是這麼低，之後事情出來後，僱主才知道自己的錢不是到管理員去，可是我還要負責這麼多事情與承擔，公司只是利用我賺錢，其實我真的很厭惡這個行業，包括政府沒有積極去管理，到現在還是非常的弱勢，沒有什麼公會去替我們講話，贏方永遠是公司，造成很多流浪保全，有些同事衣服十幾套啊，存摺也有好幾本，在台灣這種比率非常之高。


藝：你還有什麼建議是想給新進來這個行業的人？


管：新進來的話，我覺得年輕人不要進來，會葬送掉自己的前程，之前有大學剛畢業他就來做保全，我就跟他講你幹嘛從事保全？一般保全通常都是軍公教四五十歲退休後的選擇，或著是說各方面條件比較不優到最後沒有去路的選擇，一般人的印象就是混吃等死沒有未來，因為你十二個小時都在這邊，你在想從事別 的行業很難，你回到家就是休息，那你在上班的時候你又在上網打電動，你就這樣耗下去那你未來怎麼辦？你也交不到女朋友啊，你女朋友也會瞧不起你啊，這麼年輕真的不適合做保全，會讓你們的鬥志被磨掉，那我就是因為逼不得已，但是我對未來懷抱希望啊，我是不得不選擇這個行業，在台灣的保全制度還沒改善之前我都不鼓勵從事保全，甚至於你中老年人我都不會鼓勵，因為你一進來就是在剝削，感覺就是剝削。
只是大家都是迫於生活的無奈，有沒有穩定的工作，像很多房仲，有些補習班的老師也來做保全，我認識的很多同事有的甚至是開錄影帶店的，有的是開早餐店的，有的是開公司，有的是大老闆...什麼樣的身份都有，如果是軍公教退休進來的話通常會當公司裡的專員主管課長之類的，比較高階的，但是在我看來都一樣，都是保全，他們那些人是我最不能接受的部份，因為他們把部隊的那一部份帶進來，問題是這個社會並不是部隊那一套，他們在部隊裡面根本沒有人生的閱歷，根本就是上壓下，軍令如山，但是在現實社會中不是這樣子，曾經我的同事就是跟這些主管頂撞，你當我們是在軍中嗎？是部隊嗎？ 反嗆回去，但是保全公司老闆又很迷信這一套，他覺得職業軍人聽起來很可靠，做主管應該很好，可是我覺得這個心態是錯誤的，換了位子沒有換腦袋，所以我跟你說我為什麼會離職，就是跟自己公司內部的主管的觀念不合，甚至不願意迎合，我才會離開的。


藝：那幾年後你成為全職畫家時，你還會懷念保全這個行業嗎？


管：會懷念在這段期間跟我曾經過的美好事情，會珍惜像這些跟我很有緣的朋友，像我覺得從事保全最大的收獲可以認識一些好的朋友，我就覺得人生很奇妙，世界很奇妙，這個因緣，因為現在這地方在我小時候是個墳墓，每天放學公車在這裡下車，這邊是一片荒野，你也沒有想到三十幾年後這邊會蓋大樓，住戶住進來，你也會繞了一圈回來這裡，認識這些朋友，我會很珍惜這部分，這可能是我從事保全最大的收獲。






『 第二次訪談 』






藝術家 / 藝


管理員 / 管






藝：請問在日常生活中有職業病嗎？


管：也不會，我不看別家怎麼做，或是對監視器有所敏感，因為通常我一下班，就是變成我自己的時間，通常公司會很賭爛我，因為我一下班就關手機，因為公司一堆鳥事，只要是有啥小事就會打來，或是幫新進同事處理爛攤子，所以我一律關機不接手機，那我當初填表格已經想好我只留手機，因為我說我會24小時開（笑），我不留市話就是為了防止這招，所以我一旦下班我就覺得這是我個人的時間，我已經給他們十二個小時，我曾經有過已經深夜，我休假，凌晨一點多接到同事的小問題，所以我很痛惡遇到這種事情，因為我很討厭保全這個行業，不喜歡這種事情發生。


藝：對於你目前創作中的繪本很有興趣，可以聊一下嗎？


管：喔！我預計要兩年後完成，我計劃兩年後可以脫離保全這個行業，至少我可以靠繪圖，畫圖，不敢說自己有什麼成就，至少這完全是我的時間，自由多了，再者我的收入只要比保全收入好就好了，因為我的收入是三萬零六百多，加組長加級是加一千塊，那很微薄的拉！那還四休一，12小時都給他們了，幾乎創作的時間很少，所以我為什麼利用晚上，是因為晚上時間比較多，想劇本，有時候我會寫起來都在我的腦海裡，故事先不能講，就是像上次講得我會走比較鄉土，我有濃濃的鄉愁，那我可能會跟火車與鐵道有關，是跟我自己的故事有關，因為我從小對火車有所迷戀，民國五十七年左右我在讀小學的時候，從仁德然後搭夜車到臺北，然後坐夜車是第一次搭火車，晚上很晚，當時是坐平快走山線，當時是晚上大約七八點，搭到臺北已經是晚上的六七點到達臺北的通化街，因為他很慢，停停開開，我對火車的感情很深，當時我們家全部買的都是站票，當時我記得我大約六歲很小，冬天，座位都是阿兵哥在吃茶葉蛋，我們全家人都拆開分散站著，火車每次進站時我都有種很特殊的感觸，也許就是種分離的鄉愁，當時小學有個中視的連續劇，它的主題曲好像是劉家昌唱的，叫做『 情旅 』。


有一幕就是男主角跑去臺北火車站找女主角，然後最後沒有找到，火車就開走了，我想說的就是那種離別，小時候特別有感觸，離別與鄉愁，我可能會用一個女孩當主角，那個女孩會代表我的內心，到了我青少年成長期的時候大約一九七八，我國三畢業，在社會上我做過很多童工，賣過冰水，搖搖冰，然後當時公共電視有一個映像之旅，好幾個大明星導演，晚上九點到九點半，當時公視是依附在三台，每天就插播一小時，有一集就是在說鐵道之旅，當時我家是黑白電視時代，每次看到的時候就會想到小時候那種鄉愁，以前火車的窗戶是打開來的，當時景色也跟現在完全不一樣，你可能不知道齁！山線跟海線的景是完全不一樣的，山線有些小站有些農舍跟養雞養豬的糞便味都聞得到，海線就是看到海與稻田還有電線竿，這種種我都會畫進去我的繪本中，我已經花了很多時間入入續續收集資料，我有一個台鐵的便當，鋁的（笑），當時我們家從仁德打包回臺北，鄰居都來送我們，我很喜歡這種旅跟情。


兩年後希望可以轉換跑道，如果兩年後我作品出來但是沒有得到市場上很大的迴響，也許保全這行業我必須還是要幹下去，對於繪本的發表我可能就是去找出版社，投石問路，一家一家問你願不願意出，是種介於漫畫與繪本之間的風格，我想寫屬於台灣純真時代的作品風格，那種離愁，因為那個故鄉我們等於是回不去了，因為我們家庭的因素比較特殊，所以到了臺北已經回不去了，也沒有與親戚聯繫，所以對我來說，離開這個地方等於是永別，我當保全也是一樣啊，我離開那個豪宅也是永別啊，再也回不去了啊，如果有一天離開這裡，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永別，再也回不來的原點，所以想透過作品回到原點，現在我工作的地方也就是當時搬來臺北搭207過來的這一站，當時這邊有很多草（指）這邊就是一群墳墓啊（指自己的位置），然後兩千年的時候這個地方才蓋起來，住戶住了進來，這地方也有讓我快樂的地方，也有讓我悲傷的地方，我曾經想過離開這邊，到前幾天還是有這個想法，我想要離開這個地方，讓我情感受傷的地方，但是有很多因素也捨不得離開，這裡有很多好朋友 …


藝：可以告訴我們『風告訴我』這首歌有什麼意義嗎？


管：這首歌對我意義很大，因為我都是深夜值班的時候一直聽，一直流淚，因為就是感情。



『 後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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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傷很重，我從去年到今天為止都是在情傷，一直循環，因為我很喜歡這邊住戶的一位小姐，可是這位小姐對我的感情不是這樣的看待，那對我傷很大，但我不會怪他，只是很傷心，我的人就是很真誠但是感受不到回應，我等於是被宣判死刑，付出了很多，我是那麼的有誠意。現在他進出都走後門（指另一個方向）都避不見面，其實他一開始就不喜歡我，只是很多錯覺讓我誤會，是我自己感情用太多，但是我覺得很多事情無法再去挽回，所以『風告訴我』那歌詞我很喜歡：海鷗飛得好遠好遠，沒有人問他從哪裡來，藍天裡有多少白雲，沒有人問他往何處去，是否有人在故鄉等著你。

如果你仔細去聽他的歌詞就會發現它很有畫面，我甚至比喻我就是海鷗（笑）那個真的會有種療傷的感覺，遠離憂傷，唱到我的心底，所以當時你第一次訪談的錄音我有拿回家一直聽，就真的一直流眼淚，到之後我看到你的作品沒想到你真的播出來，這讓我感受到我就再看一段屬於我自己的電影，很感動，所以我才傳那個簡訊給你。


我很感謝你，我那封簡訊我寫了兩個小時多，讓我在很沮喪的時候有管道可以釋懷這段痛苦。